滑翔在如歌的华年

一、梦里的琴音

楼澈打小就会做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铺天盖地的暗，暗得像是那次他捉迷藏时躲进的师傅的炼丹炉。
他在梦中奔跑，小小的脚丫子一下一下砸在虚空中，发不出丝毫声响。
极目远眺只收获虚无，高声呼喊只得到寂静。
无比狭小又无限宽广，整个世界荒凉到接近死去。

然后他看到紫色的剪影，在被黑暗吞噬的世界里清明得刺人。
背影在抚琴，然而一切的声音都被无处不在的黑色吸走，他听不到琴音。

但他总觉得那琴声又缠绵又绝望，琴弦在脑中拨动，痛得钻心噬骨。

暗是有杀气的，那个剪影有着那样强烈的恨意，他要杀了他。

梦醒了。

日上三竿，阳光明媚，仙界依旧鸟语花香。

楼澈问师父。
相丹第一千零一次凝望着红梅，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魔由心生，心魔侵袭，你功课又偷懒了！”

楼澈问伶叶。
伶叶温柔地拾下楼澈小脑袋上的红梅花瓣，轻轻叹了口气，口吻惆怅到近似失神。
“你师父又去看梅花了？”

楼澈问师兄。
离墨当场喷出口中的“绿碧痕”，清秀的脸上写满惊讶。
“师弟！你你你你你才多大就想着这种事——梦中情人！”
楼澈败退了，他怎么能不败退？
“师兄，那个人是男的！”
离墨手中的茶杯做了自由落体运动，“龙阳之好？！”

所以说仙人其实也是一群头脑搭错线的生物。

于是楼澈继续做梦，继续在黑暗中奔跑，继续注视紫色的剪影，继续倾听无声的琴音，继续痛得彻骨。

他开始讨厌黑暗。

在最痛楚的折磨里缠绵，在最温柔的抚慰中绝望。


二、透心的剑

紫丞在做梦。

紫丞讨厌做梦。他的智慧他的算计他的坚忍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统统划归于零，梦境是片现任魔族少主将来魔界之王无法掌控的天地。

他厌恶了难以掌握命运的现实，于是更加憎恨连勉力挣扎都做不到梦境。

心思复杂到无法揣测的魔族少主的梦很简单，只有一柄剑。

锋利的剑。

锋利的剑划开肌肤，刺穿脂肪，戳进肌肉，削断肋骨，有血流出来，鲜艳的红色在苍白的肌肤上蛇一般的蜿蜒。

然后剑刺透他的心脏。

紫丞在无数个夜里眼睁睁地那把剑以慢镜头的姿态透心而过，梦里的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恨意与柔情如蚂蚁般一点点啃噬着漏了洞的心脏。

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抵抗不能跑。

软弱无力，如同七岁时父王死去时那样。

他是无权皇帝的长子式微魔族的少主，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要为自己的子民撑起一方江山。任由摆布不合他的性子，但那梦境还是每每在疲惫的夜里袭来。

仙界又有动静，导致压力太大了么？

紫丞翻身坐起，既然又被怪梦烦扰到难以成眠，不如去批阅些公文。

一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从窗户跳入，直接撞到他怀里。
“少主少主，你又做噩梦么，琴瑚这里有安神的药。”
小女孩的语末有微妙的上扬，如果她不在紫丞敞开的里衣领口蹭来蹭去，还真的是天真可爱活泼纯洁的典型。

鹰涯的身形出现在面前，古铜色的肌肤刚毅的面容高大的身材足以让任何雌性飞速联想到成熟可靠性感型男之类的词汇。
可惜此时鹰涯脸上一个小巧的脚印恰到好处得破坏了这份美感，他伸手试图将八爪章鱼状的琴瑚扯下来。
“琴瑚！还不快下来，不要打扰少主休息！”

紫丞看着闹成一团的属下苦笑再三。

“现在三更半夜的，你们为何会在我窗下？”

三、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

楼澈是在月陵渊遇到紫丞的。

月陵渊是个好地方。
白雪飘飘，落红如阵，很是符合爱情故事主角浪漫初遇的定律。

只可惜那里太冷，就连月老都冻得瑟瑟发抖。老头儿的手抖抖霍霍颤个不停，一个不小心搭错了红线，还打了个死结。

嘘，别声张，这是天机。

楼澈解封，落水，潜游，看到被冰封的落难少年，于是施以援手。

在很久很久以后，遥远的西方大陆流传着一个童话。

一位美丽而温柔的皇后，虔诚地向上苍祈祷。
“我要有个女儿，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的白嫩，又透着血一样的红润，头发如乌木一样的黑亮。”

抱歉，这不是重点，让我们直接来到童话的结尾。

白雪公主躺在水晶棺中，皮肤雪白，脸颊红润，好像睡着一般。
过路的王子爱上她，于是献出一吻。
巫术在爱的沐浴下无所遁形，公主醒来，从此王子公主天作之合，HAPPY ENDING。

时日久远，我们无法考证相丹是否是个穿越的童话书迷，事实上关于相丹穿越还有另一种说法，我们以后再议。

总之楼澈遇到紫丞，他被封在澄澈的冰咒中，仿佛睡着一样。

闲游的仙人搭救了落难的魔王，多么经典的英雄救美模板开局。

如果这是那个童话故事，楼澈应该当场心如鹿撞，情难自禁，隔着厚厚的冰层献出宝贵的初吻。
他的双唇承载着深情，比火咒还要炽热，融化了重重玄冰。
魔王睁开紫色的双眸，回吻他，以相别千年的姿态。

可惜相丹COS了开头，却导演不了结果。

楼澈不是王子，紫丞更是连公主的性别都摸不着。
彼时紫丞落魄至极身受重伤，虽说丽质天生也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纵然还剩口气儿，却也是一脸死气。
而楼澈虽在忧心他大发善心救下的小子的死活，暗地里也在惋惜和男人婆打赌输得凄惨。

不过楼澈毕竟是相丹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没让师父太过失望。
他带他浮出水面，用的是童话故事里流行的公、主、抱。



那一日，紫丞感应到杀了他的人的气机，穿透心脏的痛。
逃脱不去。

四、被雷咒击中的乌龙仙人

而后的故事请参照UJ公司的产品《幻想三国志4》。
什么？没玩过？没玩过也别问我，我不是剧透党！

让我们直接把时间的齿轮拨到“真假河神”一案上。

疏忽大意间，我们英明神武的楼澈仙人入了假河神的迷阵。一想到那个似乎很有本事的弹琴的小子也同样着了道儿，他也就觉得没那么丢脸。

这里同样黑暗，黑暗到仿似那个业已熟稔的梦。只是迷阵里有声音，不会寂寥。
但他还是紧张。

他在黑暗中奔跑，不再纤小的脚击打着青石小路，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暗中无限放大，化为诡谲的伙伴陪他向前。

楼澈是仙人，仙人相信梦中自有缘法，也许那个梦就是今日的预征。

如果碰到那个紫色的剪影他要怎么做呢？在他杀我之前杀了他？不，狠狠揍他一顿就好，叫他别再来骚扰本大爷！

他脑子一阵又一阵发热，解开长久以来困扰的兴奋和莫名的恐惧翻涌沸腾。师父说把持不住心境是仙家修行大忌，但他已然顾不过来。

谁在叫我？谁！

“楼兄？”

那把平日里闲闲淡淡便能惹得他火冒三丈的声音响起来，音色温润，竟意外地抚平了他激荡的灵台。

虽然目仍不能视物，他已在心中勾勒出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么说来，弹琴的也是弹琴的，而且紫丞也着紫衣？


楼澈想起师兄的那句“梦中情人”，只觉小风吹过，透心凉。

他心中暗咒离墨，你才断袖之癖呢，你家全家都断袖之癖！

这种感觉正类似于童年初学雷咒，好不容易修炼成功，却意外砸得自己五雷轰顶。